压线

一 

“共你听风声，观过掌上星。”

 

远远地看见李艺彤跑过来，黄婷婷摘下耳机攥在手里，李艺彤呼啸过大半个舞台，带着夏日灼烫的体温扑进她怀里，又很快地站定，

 

“公司要我们两个组cp。”

 

黄婷婷沉吟一会儿，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耳机线，逆时针方向一圈又一圈，直到顶端金属的螺旋接口碰到滚烫的掌心才堪堪回过神，

 

“啊，那好啊。”

 

李艺彤咬咬嘴唇，俯身离她更近点，“我也觉得，反正我才不会喜欢女孩子呢。”

 

耳机线缠的不够紧，怎么扯都感觉不到疼，黄婷婷扯个笑出来，又继续低头摆弄那个老旧的mp3，“谁不是呢。”

 

李艺彤认真端详她一会儿，看她神色一如往常平静，负气地咬咬唇，转身走了。

 

黄婷婷终于有空把勒的七零八落的无名指救出来，靠近手指与手指相连处的那圈勒的最深，有点发紫，黄婷婷伸平手指观察，像戒环。她用力地撑撑手指，像人鱼的蹼干巴巴的，也像她面对李艺彤。

 

她那时是干巴巴的搁浅的鱼。

二

李艺彤没心没肺，气不过两小时，又来练习室找黄婷婷一起吃饭，黄婷婷收拾东西，李艺彤在一边等，嘴上一刻也不停，从今天又涨粉了讲到今天跳了什么舞，黄婷婷沉默着听，东西都慢慢放进包里，李艺彤冷不丁去按，包的外层凸出硬硬的长方形，是她的mp3.

 

黄婷婷只当没看见，挎过她手臂，“走吧。”

 

吃完饭李艺彤送黄婷婷回寝室，关门前叫住他，“你...”

 

她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好看的阴影，黄婷婷入了神，突然在沉默中觉得掌心那一点温度又无声地开始下降，随着她的心事结霜，她听见自己说，

 

“明天见。”

 

李艺彤大而亮的眼睛黯了黯，抿了一下唇，“明天见。”

叁

明天见是真的天天见，黄婷婷撑着头用力的回忆，天天见，天天避敛，然后呢，又是怎么走到今天的？

 

化妆师把她手挪开，小心地把面膜摆正，坐她对面唠嗑，“sk2家的面膜是真的好用，可惜听说致癌。”

 

黄婷婷下意识想以笑来回应，却又不好做表情，“好用就行啦，毕竟是女明星。”

 

化妆师听出她意思：蜉蝣一样的。一时间也不再说话，掐着点帮她摘了面膜，轻轻地哼：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，纵然是齐眉举案，到底，到底，意难平。

 

到底意难平。

 

李艺彤总是以为自己的喜欢藏得很好，以为自己的以为像对黄婷婷的预言一样准。她总有办法哄黄婷婷开心。微博有个账号叫预言，发微博带上问题并艾特他就会收到答案，李艺彤拿了小号去试：黄婷婷会宇宙无敌红吗？

 

翻开答案：会。

 

比自己拿了总选第二还开心，她兴奋地给塞纳河队内所有人炫耀：我家婷婷超可爱的哦，我家婷婷会红的不行的哦。直到黄婷婷红着脸打断她才算结尾。这不是稚气的玩笑，黄婷婷也一步步的向上走，彼此相辅相成，就不怕高处不胜寒。突然不可以再在训练完素面朝天牵手去吃火锅，也不可以再在镜头前展露过多亲密。不知道是谁开始说彼此间的牵绊成为了彼此的包袱，解开那道缠得很紧的耳机线才能再往前走，也不知道是谁忘了最初是她们紧攥对方的手从跌跌撞撞到初露锋芒，生涩紧张到镇定非常。不知道谁说的彼此间是过不是错，以后没结果就别路过，再等一百年你不是你我不是我。

 

终于到全世界忘掉，这一条路太长太长，中涂太多人丢太少人留，再回首，不管结局是好是坏，只有她们彼此怎么走都走不散。

 

李艺彤忘不掉深夜无人里她低垂的眉眼，忘不掉她靠的很近帮她贴双眼皮贴，忘不掉她书包外层里藏了那么久的mp3，她趁她不在偷偷听过，假装的热闹都是骗人的，只有两首歌反反复复的放：人鱼和不要爱我：

你不要爱我，不要我们有结果。

 

最忘不掉她把耳机塞进她耳朵里，她看进她琉璃一样的眼，忧伤和坚决纤毫毕现，薛凯琪的声音真的温柔，她藏不住了然，只好闭眼。其实一早结局就早已猜到，那换她举世皆知地恨她一场，恨她不知道，恨她不知道。

 

黄婷婷忘不掉她永远善良温柔的眼，忘不掉她每天睡前的晚安，忘不掉她一次又一次前进又后退的为难，忘不掉她小心翼翼的：

@预言，我和她会永远在一起吗？

 

忘不掉答案是没有永远，忘不掉最后删掉歌单里倒数第三首时候的坚决，最想环游的世界：我今天，我明天，最想环游的世界，就是你，最内心的世界；我后天，大后天，也不疲倦的想念，会是你，望着我，笑的眼。按下删除那刻她清楚的听到有水声落在地板上，很坚硬的反溅。忘不掉相背着走向末路，一步又一步，很多次擦肩只想拽住她问一句：为什么小人鱼最后没有等到王子来?

 

席慕蓉说，前世千百次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。如果相爱真有这么深，为什么小人鱼最后没等到王子来？

答案其实又不是不知道。

 

只是，

爱不到，忘不掉。